时间: 2022-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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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与钻工

白鹤与钻工

    白鹤与钻工的故事很美丽,像呼伦贝尔草原夏天的雨,雨匆匆地走了,却留下无际的清新。一阵阵花草的气息让人觉得心灵被一阵阵拂煦,变得干干净净。我听说那个故事已经过去二三十年都不止了,却总是不忘。那白云间悠悠鹤鸣,那钻工眸子里晶晶的湿湿的眷恋,超越时间和空间,回旋在我的脑海里。

    故事很简单,没多少戏剧性,就是钻工在草原上打探井,碰巧拣到了一只受伤的小鹤。鹤雏是褐色的,并不好看,从此却成为钻井队板房部落的掌上明珠。钻工业余时间里积淤许久的厚重的寂寞,由于小鹤的到来,似乎烟消云散。

    他们琢磨着给小鹤上药治伤,跑15公里外的乌尔逊河边为它捕捉小鱼,训练它飞翔。整整一个夏天,小鹤牵动着多少年轻钻工的心思。转瞬间,它出落得羽翼丰满,洁白如雪,在钻工板房区中间的空地上,昂首阔步,哏嘎歌唱。

    钻工们喂它小鱼,有时故意把小鱼攥在手心里,逗它。小鹤哏哏叫着,用尖尖的喙轻轻叩着那人的拳头,意思是说,“我知道你手心里有鱼,快点儿张开手啊,我都着急了”。钻工这才笑着张开手,手心痒痒地经受鹤嘴叨衔的快乐。

    钻工们上钻台打大钳拉锚绳,小鹤平展翅膀围着钻塔盘旋,几次欲阖翅落在天车上。钻工们怕机械伤着它,怕油泥脏污了它,挥臂撵它喊它回家去。小鹤总是围着钢铁大黑塔兜圈,对钻工们恋恋不舍。

    有一次,钻井队队长开车去百里之外的阿木古郎镇,车在草原上跑,鹤在天上飞,一直追逐着。后来车子停在一家商店门前,而鹤就落在商店的房顶上,惹得许多顾客伫立店前,忘了买东西,都仰首观鹤。

    秋天渐渐深了,草一天天见黄,雨一阵比一阵凉,人们已感到冬天正悄悄逼近。那口探井快完钻了,钻井队不久将撤离呼伦贝尔回到大庆。小鹤何去何从?有的钻工嚷嚷把它带回大庆,也有人建议送给公园。队长说,白鹤属于大自然,还是应该让它回到大自然。

    谁也没有想到逐鹤竟会那么难。他们选定一个有鹤群南飞的上午,钻工们把他们的鹤抱起来,然后很费劲儿地向上扔,它滑翔几米扇扇翅膀又落下来,不肯远去。怎么撵也不走,怎么轰也不飞。野营房围成的四合院中,上百名钻工们都来为白鹤送行,他们敲盆、呼喊、挥手,那只白鹤才很不情愿地飞起来。小鹤已经明白,朝夕相处的朋友是在催它上路。

    白鹤在野营房上空盘旋了一圈又一圈。它凄婉地鸣啼,那哭声让每个大小伙子内心酸楚。它盘旋着盘旋着,盘旋得大家泪眼模糊。但是,为了让白鹤今后真正活得像个鹤样儿,大家硬着心肠,轰它撵它。平时最爱鹤的几个小伙子已经泪水盈眶了。

    天空又一队鹤影掠过。那只白鹤才幽咽着离开了野营房上空,渐渐地,一点孤独的白色消逝在天边。天空上只剩下旷远的蔚蓝,许多钻工仍无声地站在场地上,他们显得茫然,有点儿不知所措,觉得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

    我到那个钻井队听到白鹤的故事,已经是白鹤飞走的第二年。队长端着一茶缸外号“闷倒驴”的烈性酒,我们一边轮大襟一边谈鹤。大缸子转了一圈儿又回到队长手里,他说,“如果那只鹤还活着,会在这个春天来找我们,可惜我们换了井位,它没法找到”。他又说,“唉,那只鹤与人亲近惯了,见到人,没准儿就要落下来。人哪,啥样的都有,不知道它遇到的人会不会都像我们钻工啊”。

    说罢,他闷头喝了很大一口酒。我看见他的眼角泪花滢滢。那很大的一口酒,我猜想,他是为钻工也是为白鹤喝的。我顺着队长湿润的目光,望向草原,绒草返青,云朵徘徊。我们都心疼地惦记着那只通人性的白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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