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走出个石油师
尚长文
[一]
十一年前,初夏的一个日子,我有幸会同西安、汉中等地的石油师后人,为即将到来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石油工程第一师成立60周年纪念活动,做一点先期的筹备工作。
油田一小区一座宽敞的住宅里,我拜见了石油师老兵、胜利油田原党委副书记王思文同志。那时候,老人正在鲜花簇拥的院落里,为一棵棵草本植物松土浇水,阵阵花香弥漫着一种特有的安逸和幸福。
王思文是一位1942年参加革命的老同志。刚一坐定,老人便按照约定,亲切地聊起了石油师,话题则是从半个多世纪前的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里,石油师在汉中所走过的波澜壮阔的历程开始的。
作为石油人的后代,我当然知道,汉中在石油师官兵心目中的分量。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把新中国石油工业走过的千山万水,视作为一次石油的长征,那么,汉中就是和“于都”具有同等意义的,石油师人心目中的出发地;如果将今天的石油工业比作为一棵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汉中则是养育这棵大树最初的苗圃。
石油师人忘不了汉中,石油师的后人忘不了汉中。
王思文老人告诉我,石油师,即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9军57师。57师是一支从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烽火中走来的英雄部队。1949年的10月,当北京金色的秋天挂满一朵朵吉祥的云朵,19军57师正奉“打到汉中去,解放全陕南”的命令,冒着硝烟向陕南汉中进军,同胡宗南部队展开殊死战斗,先后解放了南郑县、镇巴县。自此,汉中全境回到了人民的怀抱,古老残破的汉中开始显露出应有的生机。
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让老百姓感受最强烈的是汉中历史上,战乱灾祸就没消停过,解放军来了后,饱尝匪患与战乱的老百姓,从此有了安全感,大家打心眼里欢迎解放军,真心拥护57师的到来。
这一年的春节,汉中新建立的红色政权积极组织社会各界对57师开展新春慰问活动,给部队送来了一头头的肥猪肥羊,还送来了许多具有汉中地方特色的风味食品。全师上下洋溢着浓厚的新春氛围,王思文所在的连队也杀猪宰羊,以会餐的方式迎接汉中解放的第一个新年。
老人说到这里便不自觉地笑了。
谈到57师成为石油师的经过,王思文介绍说,1952年,党中央决定从军队中调拨20个建制师参加经济建设,时任西北石油管理局局长的康世恩同志得知这一消息后,便立刻向燃料工业部陈郁部长打报告,请求调拨一个建制师到石油工业前线。在报告里,康世恩明确谈到了解放军建制师到了石油工业如何使用、怎样分配任务的设想。
王思文说,中央很快就同意了这个报告。按照中央军委指示,这个石油工程师将由西北军区产生。随后,第19军57师承担了这个伟大而艰巨的使命。
王思文感慨道,好快呀,一眨眼,半个多世纪过去了。
王思文说,汉中一带,民风淳朴,那里的老百姓非常实诚,非常热情,当年对解放军那可是真好啊。
王思文不无遗憾地说,我老了,走不动了,可我真的好想回到汉中,看看我们当年战斗过的地方啊。
离开时,王思文以老兵的身份,为石油师纪念活动题词。
老人写了两条供选择。其中的一条是:汉中,石油师的故乡。
[二]
我从年少的时候,便一次次听到父亲和他的战友谈论汉中和石油师。
我的父亲叫尚全章,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9军57师170团的战士。
父亲曾经告诉我们,当年,他当兵出来时就作了打算,准备一打完仗,就回老家种地去。可是,新中国成立不久,朝鲜战争就爆发了。父亲所在的57师,也做好了准备,只等着一声令下,就出兵朝鲜,抗美援朝。
没想到,朝鲜没有去成,却到了石油工业战线。
开拔前几天,部队的基层官兵才得知这个消息。
那时,父亲他们对石油并没有什么认知。连队大会上,连长和指导员一遍遍地对大家说,我们去石油行业是个好事呢!以后有了石油,老百姓就再不用摸黑了。
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国人民解放军还是一支以农民为主体的武装力量。或许对父亲他们来说,促使他们走向井架的,正是这种最朴实的理想——让家乡的父老乡亲们,都能点上灯,都不必在夜晚摸黑了。
这应该是一支农民武装队伍对石油工业最初的信念,是初心。
初心最初便发轫于汉中啊。
后来的日子里,父亲慢慢地便更深一层知道了,年轻的新中国,戴着“贫油国”的帽子,石油工业家底之薄弱,令人难以想象。整个中国仅有延长、玉门、独山子等几个油矿,原油年产量仅7万吨,全国石油职工满打满算才1.1万人,石油专业技术力量十分匮乏。
石油行业要打好“翻身仗”,千钧重担便落到了以石油师为代表的解放军的肩上。
这是历史赋予的使命!
1952年8月1日,父亲终生难忘的日子到来了。这一天,57师全体官兵将举行“八一”阅兵和石油工程第一师命名仪式。
阅兵的前两天,他们把钢枪擦了一遍又一遍,一直舍不得放下。他们知道阅兵式结束后,大家就要和手中的钢枪告别了,官兵们内心百感交集。可是红旗飘飘的新中国,更需要黑色的金子来映照啊。一边想着,许多官兵的眼睛还是不自觉的红了,泪水不争气地滴落到了瓦蓝色的枪体上。
阅兵前的那个晚上,大家都失眠了。
上午9时整,在雄壮的《义勇军进行曲》中,受阅的近8000名将士军容威武、步伐整齐地依次通过检阅台。
阅兵仪式结束后,西北军区代表、陕西省军区政治部主任牛书申宣读了由毛主席亲自签署的中央军委命令。“我批准中国人民解放军57师转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石油工程第一师的改编计划,将光荣的祖国经济建设任务赋予你们,你们过去曾是久经锻炼的、有高度组织性、纪律性的战斗队。我们相信你们将在生产建设的战线上,成为有熟练技术的建设突击队。你们将以英雄为榜样,在新的战线上奋斗,并取得辉煌的胜利。”声音通过扩音喇叭,响彻北校场的每个角落,荡漾在秦岭汉水上空。
宣读完主席令,军区首长大声问道:“同志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排山倒海的吼叫,似一阵春雷掠过广场。
在随后的授旗仪式上,师长张复振从军区首长手里,接过了旗帜。旗帜在风中猎猎飘扬,那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石油工程第一师——石油师的旗帜。
军旗飘了起来,飘在汉中广阔的大地上。炎炎夏日的一阵凉风,把旗帜吹得猎猎作响,鲜艳的旗帜,像燃烧的火焰映照在官兵们的眼中。一排排战士组成的钢铁般的方阵,在军旗的指引下,向主席台的方向铁流般地涌去。
历史从此记下:光荣的19军57师,从那天之后,奔向石油战线,在祖国辽阔的大地上,开始一场新的奋斗。
多年后,父亲回忆说,他们是在秋天的一个早上,悄无声息地撤离营区,踏上了征程。那时候,天还没完全亮,周围静悄悄的,远处的大地上,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父亲那么说的时候,我却分明感到,就在那个时刻,脚下的汉中大地,正微微地颤动着,那是地球深处的油海掀起的巨浪啊。新中国的石油工业,就是在那个时候从汉中出发,进入了一个突飞猛进的“快车道”。
[三]
10年前,我动手写一部关于石油师的作品。
动笔前,我曾采访了多个石油师的老兵。每一次采访里,他们都会不约而同地提到汉中。
张福生,是父亲介绍给我的一个采访对象。他是父亲的战友,和父亲同住一个小区。
他是一个陕南人。在外奔波了一辈子,仍改不了一口张嘴就来的陕南口音。
“汉中好啊!”他这样开始了他的叙述。他说,刚解放那阵子,汉中比较乱。除了胡宗南部的散兵游勇,还有当地的土匪,大小“烟尘”上百股。
不得不说,张福生的语言还是比较老派的。不自觉的,竟用了“烟尘”这个词。张福生说,他们部队的主要工作就是剿匪、支持地方土地改革,最大程度减轻国家负担。空闲的时间里,就是组织学习文化。
那时,张福生所在连队里的教员主要由指导员担任。
在当时,钢笔还是个稀罕物,全连也就指导员有一支钢笔。那支钢笔据说是在战场上缴获的,指导员非常珍惜它。
学习条件非常艰苦,天气好的时候,连里就把黑板扛到屋外的一棵大树下上课。大家最先学的是自己的名字,学会写名字后,指导员又教战士们认识“上下”“天地”这样的词组。大家就歪歪扭扭地写着,有时,好不容易记住了笔画,睡一觉起来,又都忘干净了。指导员就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写标语、写口号、出墙报,让大家出来进去的时候,都能看见一些字。
慢慢地,识字就不是个问题了。
张福生所在的那个连里,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在汉中实现脱盲的,并达到了读书写信的水平。
有一天,部队接到一个消息,说是一个国民党下层军官,纠集了一帮残匪,准备报复当地的“土改工作队”。连长和指导员带着一个排的战士,很快便赶到那里包围了他们。张福生说,那实际上是一场不成规模的零星战斗。但就是在这场不起眼的战斗中,指导员牺牲了。
送指导员走的那天,在战场上流血牺牲没有流一滴眼泪的战士们都哭成了泪人。
入棺时,连长取下了别在指导员胸口衣袋上的那支钢笔,若有所思地说:“老伙计啊,马上就要建设新中国了,把它留给我们吧,给我们留个念想。新中国还等着我们去建设,就让它继续为国家建设服务吧。你放心,我们会把国家建设好!”
那支笔,后来作为奖品,赠给了连部的文书。
那天,采访完张福生,回到家里,我将采访的史料进行了整理。几个月后,文章发表于北京的一个石油文学期刊。收到样刊后,我准备送老人一本留作纪念。
那是一个暮秋的下午,我敲响了老人的家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说他是老人的儿子,我说明了来意后,老人的儿子随即将我让进屋里。坐定后,他告诉我,他的父亲于上个月去世了。
这显然是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
我在他家坐了一会,便怏怏地走了出来,独自徜徉在傍晚的斜风里。想起张福生讲到的汉中的故事,我猜想,老人对自己的大限应该是有预感的吧,否则为什么会在临终前还念念不忘地提到汉中呢?
这是最后的怀念啊!
这么想着,我看了一眼远方即将沉没的落日。落日旁边,满天的云霞像正在燃烧的火焰。想起刚刚逝去的石油师老兵张福生,那一刻,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四]
从20世纪50年代到20世纪80年代,30年的石油征战中,石油师涌现出许多英雄模范人物,成为我国石油行业的领导骨干,他们中间不仅产生了许多的技术工人、革新能手、劳动模范,还产生了许多的正副部长、局长、总经理、董事长、学院院长、处长、教授、专家……他们为新中国石油工业的快速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然而在这里,我要讲的是一位普通的石油工人,来自汉中的石油师战士杨从安。
说起来,我和杨从安的儿子,从中学就是同学和好朋友。
1960年,全国各地石油工人从天南海北赶赴大庆,杨从安和他的战友也从嘉陵江畔奔赴萨尔图荒原,投身石油大会战。
大庆石油会战所面临的自然条件也十分困难。东北松辽盆地里这片新发现的土地,长久以来就是一片荒原,缺少基本的物质保障。那一年,大庆地区遭遇40年不遇的降雨,“几万人一下子拥到一个大草原上”,大家一无房屋,二无床铺,还缺少雨衣雨鞋,只能光脚在没膝深的水中作业。衣服晒不干,整天湿乎乎地粘在身上。
最艰巨的挑战是来自生产建设方面。“几十台大钻机,在草原上一下子摆开了,设备不齐全、不配套,汽车、吊车很不足,没有公路,道路泥泞,供水、供电设备更不够。”
艰苦的会战环境中,不少人因为长时间饥饿导致全身浮肿。在最困难的情况下,粮食、蔬菜都供应不上,大家就靠着打草籽、挖野草顽强地熬了过去。
杨从安的一个老乡觉得太艰苦,准备回老家去。临走前,他约上杨从安一起走。
杨从安没有走。许多年以后,孩子们曾经问过杨从安,为什么当时不离开大庆?老人低声说,自己那时已经入党了,共产党员不能当“逃兵”。
进了党的门,就是党的人,临阵脱逃,不是党员该有的样子。
此后,杨从安跟着石油会战的队伍,从大庆油田去了江汉油田,又从江汉油田来到山东渤海滩上,参加胜利油田大会战。加上之前他从玉门出发,相继参加的新疆石油会战、四川石油会战,他的足迹遍布半个中国。
石油人生风风雨雨,一眨眼,杨从安就干到了退休。
退休后这些年,年迈的杨从安开始思念自己的家乡。几年前的一个春天,杨从安因病住进了医院。到了医院,就再没下过地。偶尔不多的话语,也是要求自己去世后埋葬在老家的祖坟里。
没多久,杨从安去世了。
由于同为石油师后人,加上我和老人的孩子又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协助办理丧事时,便也列席参加了他们的家庭会。在那个会上,孩子们一致商定,不把老人送回汉中老家。
大家考虑,当儿女的也都五十多岁了,去汉中路途遥远,谁以后能年年去给老人扫墓呢?还是让老人安息在油田吧。
我从内心赞成大家的意见。不是说人有灵魂吗,如果真的有灵魂,那就让灵魂归去吧。
说实话,这是一个让我内心感到震颤的家庭会。从杨从安老人那里,我想到了老一代石油人。新中国成立以来,那些成千上万,离开了本乡本土、憨厚朴实的青年革命战士,因为相信党,相信跟着党走,日子就会越来越好,便怀揣这一简单的信念,“头戴铝盔走天涯”,一生为祖国献石油,将乡愁深埋在心底,直到临终前才表露出回乡的想法。
这本身就是一种伟大,尽管它是简单的伟大、平凡的伟大。就凭这个,老一辈石油人就值得我们永远尊崇和怀念。
不要不屑一顾地说,什么年代了,还讲究落叶归根。说这话的人怎能知道,对于农民出身的新中国第一批石油工人来说,家乡永远是他们心底最柔弱的地方,是一种不可触碰的回忆,也是他们小心守护了一生的爱。
[五]
2011年7月底。陕西汉中。
尽管还有一年才到中国人民解放军石油工程第一师成立60周年的日子,但石油师的老兵们却按捺不住了,他们纷纷相约,提前重返汉中。有不少石油师战士是在儿女的陪伴下,回到最初的出发地。他们不敢多等,毕竟都是过了80岁的耄耋老人。他们要抓紧最后的时间,向祖国汇报一个甲子的石油征途上,他们用青春和生命书写的答卷。
“八一”建军节这天,满头银发的老兵重新来到汉中的北校场。他们像当年那样列队肃立,再一次聆听毛主席亲自签署的中央军委命令。
主席令宣读完毕,老兵的队伍依然整齐。他们没有散队,也不敢散队,都知道散去后,将是此生的永别。这样想着,老兵们的双眼就湿润了。
泪眼模糊中,仿佛看见1952年的那个秋天,他们满怀激情奔赴玉门、新疆,然后又去了青海,去了嘉陵江畔,在此后几十年参加了一系列油气田的开发建设。这一生里,他们已记不清到底打了多少口井,但从没为自己走过的路后悔过。
那时,他们是多么年轻啊。年轻的他们,带着毛主席的期望和嘱托,用了整整一生,从满头黑发到两鬓染霜,一辈子为祖国献石油。他们以自己的生命和血汗铸起了一座又一座丰碑,为新中国石油工业的发展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半个多世纪的光阴里,石油师官兵将部队纪律严明、能征善战的传统和吃苦耐劳、敢于拼搏的作风带到了石油战线,使新中国的石油队伍从一开始就具备了奋发图强、艰苦创业的精神,成为一支敢打硬仗的队伍。
直到现在,石油系统仍然使用着“突击战”“攻坚战”这样的词汇。石油会战时期,油田有着与部队一样的政治部,有着被称为“作战室”的生产办,被称为“攻关队”的工艺所,就连基层领导的叫法上,也有着浓郁的军营色彩,石油人习惯把基层队的领导叫作指导员、队长,再往上,就是教导员、大队长。
石油师把新中国第一批石油工人打造成了一支不穿军装的军队,这在新中国的工业发展上,称得上是个奇迹。
这种奇迹的出现,客观上为英雄模范人物的涌现提供了一片肥沃的土壤。
“铁人”王进喜也是在这种特殊的土壤中,才能长成一棵令中国工人阶级骄傲的“参天大树”。在石油师精神基础上传承发扬光大的大庆精神、铁人精神,激励了一代又一代石油人,也成为中华民族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
有了这些认识,我们便不难理解,为什么原本基础十分薄弱的石油工业,能在新中国成立后不久,就迅速开发出克拉玛依油田、青海油田等一系列油气田,也不难理解,年轻的共和国的土地上,为什么能处处盛开石油花。同样也能明白,新中国的石油产量,是怎么从最初年产量仅7万吨,用了20多年的时间,就迅速突破一亿吨大关,成为继前苏联、美国、沙特阿拉伯、墨西哥之后的世界第五产油大国。
从1952年到2022年,70年过去了,石油师的官兵大多已离开了人世。但只要石油的家园里有井架和采油树,那么,在每一座井架和采油树的上面,便会闪烁着永远的石油师精神。
陕西汉中是新中国石油生力军的发祥地,是57师战斗生活和改编的地方。令人欣慰的是,这些年来,汉中人民一直没有忘记石油师,没有忘记这支从这片土地上走出去的英雄部队。
2015年8月1日,在南郑区景色秀丽的南湖公园,一块青褐色秦岭石上镌刻着“中国人民解放军石油工程第一师”几个红色大字,来自祖国各地的石油人以及他们的后代齐聚汉中,举行了隆重的揭碑仪式。
每年节假日,汉中市政府、石油师老兵及他们的后代,都会组织形式多样的座谈会及走访慰问活动。这些年里,汉中各媒体纷纷组织创作并发表了大量纪念文章。散落在各地的石油师后人,也用各自的方式,纪念石油师,回忆当年汉中人民对石油师的关爱之情。
玉门石油诗人李季曾经这样写道:凡有石油处,就有玉门人。
今天我要说的是,凡有石油处,就有石油师人。
作为中国石油工业的一支特殊队伍,57师的指战员个顶个都是中华民族最忠诚的儿子,他们以自身的光芒照亮了新中国石油工业的精神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