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我呱呱坠地那一刻起,你就被迫成长为了母亲,少女的天真与烂漫,从此再与你无关。
你也许还没准备好,就做了我的母亲;我也没问你是否愿意,就闯入了你的生活。没关系,我们都是第一次,为人父母,为人子女。
因为我,你的生活从此少了琴棋诗书画,多了油盐酱醋茶;少了诗意的浪漫,多了生活的平庸。你也将长发高高盘起,袖口挽起,成为了一个平凡的妇人。当我记得你的面容的时候,你就已经老了。你固然是慈爱的,可亲的,但我并不觉得你和我是心灵相通的,直到初中偶然发现你也会看我买的言情小说,会和我讨论里面的桥段,说你喜欢谁谁谁,我才恍然觉悟,你也曾青春年少过,我的心思,你都懂得,因为那就是曾经的你呀。
因为我,你被岁月无情地刻下时光的痕迹,照片上青涩的女孩变成了一位妇人。青春不再,容颜不再,我不知道,这一切你是否后悔过?
因为我,你落下了腰疼的毛病,一到下雨天就疼得站不起来。那时候我不懂事,缠着你下楼买牛奶,七层的楼梯,我不知道你当时是怎么完成这一个来回的,我只记得牛奶很香甜,你的脸色很白。可能上帝给每位母亲都赋予了超能力吧?她们总是坚强又伟大。
我是剖腹产,因此你的腹部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疤痕。以前我不懂得,这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也许是再也没有机会穿露脐装,感觉完整的生命多了一道瑕疵,而我就是那个瑕疵的制造者。我常在想,你是不是也是爱穿裙子的呢?你也是爱美的吧?那么丑的疤痕留在身体上肯定很难受吧?
可当我主动问起你的时候,你却温柔地笑了,用一双不再细腻的手轻轻抚摸着它,语气
颇为庆幸地告诉我,还好当时剖腹产,否则你就出不来了。你生下来的时候很瘦,力气好小的,肯定钻不出来。
我当时就泪目了,可我认为我是大孩子了,不想让你看见我的泪水,矫情地别过了头。我同样错过了你幸福的泪水,它们想告诉我,你不后悔。比起身体的不完美,你更怕失去我。
想你总在不经意间。前几天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要了一份青菜,我习惯性地把菜梗咬掉,只吃叶子。愣了一瞬间,随即就想到了你。在家里,替我咬掉菜梗的人是你。
小时候我很挑食,嫌弃菜梗是苦的,不愿意吃,于是你每顿饭都将菜梗咬掉,把菜叶留给我。寒假在家里,你一如既往地堆了很多菜叶在我碗里,我说我不想吃,你似乎没听懂我的意思,说,放心吧,我把菜梗都咬掉了,全是叶子,是你喜欢的。
我赶紧低下头装作吃菜的样子,不想让你看见我在哭。这么多年了,我喜欢什么你都还记得,或者说早已烂熟于心,而你喜欢什么呢?我却不得而知。母亲节时的一束玫瑰,生日时的小蛋糕,你说只要是我送的,你都好喜欢。
我曾经也是你最贴心的小棉袄,但后来却成了伤害你最深的小刺猬。
因为人一长大啊,就喜欢追求那些所谓的自由与理解。
我开始和你无休止的冷战,每次看到你被我气到浑身发抖,就感觉自己获得了胜利。
你说,既然看着我讨厌,那以后就离我远远的吧。
我想,你不就巴不得我走吗?我走了也没人气你了,多好。
后来,我真的离开了家,离开了你,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我才发现,原来我最想的人
还是你。
前段时间,我给你打电话,说我想你了。你在电话那头一下就笑了,听的出来你很开心。你问我想你什么,我说想你做的菜。你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我也没办法给你送来呀。
我有些沉默,我随口说的一句话,你却那样认了真。
也许十八年来,我从未读懂过你。无意间看到过你年轻时的照片,很文艺,也很漂亮,和现在被厨房油烟熏黄了脸的你一
点也不像。
我拿着照片问过你,你一副淡然的样子,笑着说,老娘也年轻过好不好?别老是丑化你妈的形象。
你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我知道,在你心里还是在意的。你用粗糙的手指细细摩挲着那张年轻的脸好久,满目的留恋。末了,长长叹了一口气,老了老了。
是老了吗?是老了,我都长大了。原来时光从不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