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系列报道
20201015三版
吃过会战的苦,珍惜现在的甜
口述人:林财平,85岁,1955年入伍,1960年3月从玉门调到大庆,会战时期在采油一部维修处担任团委干事,后转为修泵工、材料员,1993年从采油一厂退休。
1960年3月,铁人王进喜带领1205钻井队来到大庆油田后不久,林财平也从玉门来到了大庆:“那时候从玉门断断续续来了十几批人,当时的大庆就是白茫茫一片,苞米地都不多,到处都是一人多高的草。”林财平说,会战时期,整个油田只有一个采油厂,他作为维修处的团委干事白天要保小队搞维修、土坯保温,蹲点劳动,晚上经常要和干部一起开会。“我家就在老23中那个位置,当时叫1号院,有6个大牛棚,里面是被服厂、职工医院、水电、维修厂。每次开会我都得走五排公里,穿过一片苞米地,晚上我们五个干事一起开会写材料,没有桌子就在床上拿木板垫着写。我们还在旁边拿白皮、油毡纸一围一搭临时盖成了房子,冷也没办法,里面就有一张床,有个凳子能坐个人,大概只有七八平,做饭也在里面。”林财平回忆,他们的房子正挨着一个小学,有一次小学生打篮球,篮球掉在房顶上,把房子砸了个窟窿,他又朝单位要了一些油毡纸搭了两层就算修了房子。
“那时候吃的就是苞米面糊糊,没有蔬菜鱼肉,只有土豆白菜萝卜,吃到嘴里还有一股冻菜味,窝窝头都是好东西。开春以后我老伴能出去挖点野菜,整点榆树钱,就算是改善了伙食。”林财平说,正因为生活条件非常艰难,很多人吃不了苦都打起了退堂鼓,离开了大庆,但林财平却一直对未来充满信心:“我从小家境贫寒,苦日子过惯了,我始终相信困难都是暂时的,企业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会战时期正赶上自然灾害,林财平和老伴俩人加起来是51斤定粮,还是苞米面,“我们打糊糊喝,喝不饱就多放点水把肚子撑起来。”
生活条件苦只是一方面,最尴尬的是“身份”问题。“1964年以前大庆油田开发的消息是不能对外公布的,我们穿的工服都是黑色的劳改服,左面写着黄字‘农垦’。1961年我回老家结婚,家里人特意问我是咋回事,可我只能说这是工服。”由于长期吃不饱,再加上熬夜,1963年林财平患上了严重的神经官能症,白天困得打瞌睡,晚上成宿睡不着,眼看着身体就要吃不消了,林财平主动提出去基层当工人。“领导对我不错,主动提出让我去北戴河去疗养,那时候能出去疗养的只有劳模、标兵和处级干部,我既不是劳模也不是干部,却能在领导的关怀下去疗养。”虽然是80多岁的人了,但林财平对这段往事格外清晰,在北戴河养了几个月以后,林财平回到采油一厂当修泵工,班上的干部知道他身体不好都不让他干活,后来他当了材料员一直到退休。
采访结束时,林财平语重心长地对记者说:“我们都是从石油会战的苦日子过来的,深知勤俭节约的重要性。现在很多年轻人不爱惜粮食,这让我感到很痛心。我希望大家都能节约粮食,吃不完一定要打包,要继承会战时期的光荣传统,向老一辈学习!”
20201126二版
不管我在哪里,我都是1205人
口述人:孙崇德,出生于1941年5月15日,甘肃省张掖县。1960年3月份调入大庆油田,从事职位有柴油机大班、副队长、机安组组长、内燃机技师。
“‘我们的钻机到没有?井位在哪里?钻井最高记录是多少?’这是铁人王进喜当年下了火车的第一句话。”如今已经79岁的老会战孙崇德仍清晰地记得铁人老队长来到大庆刚下火车的话。“我是在1960年3月份跟着铁人老队长一起坐火车来到大庆的,那年我19岁,是队里最小的员工,已经跟着老队长打了五年井了,相当于1205钻井队的‘家生子’。当年我们整个队伍一共37个人。孙崇德感慨地说道。
1960年的大庆,冬天特别冷,最冷的时候能达到零下40度左右,孙崇德一行人到了大庆后先是在“大车店”里整顿一下,30多个人挤在一起,根本没有地方躺下,大家就是站着暖和暖和。在钻机没到的前几天,孙崇德和队友都被分配到老百姓家里,老百姓家里地方大的就给腾出一个屋子,地方小的就腾出一张床,老百姓家里有什么,就跟着吃一口,作为感谢,他们就帮着老百姓干农活,捡苞米杆、拾粪。
钻机到之前,孙崇德和队友就提前去挖卸车的土台子,那时候没有吊车,更没有拖拉机,钻机拉到井场没有设备卸,就用土办法,挖出个五米宽十米长的坑,把车倒进去,让钻机跟地面平齐,人拉肩扛把钻机卸下来。一套设备有几十吨重,第一口井的这几十吨设备,就是靠着人力给装上去的。“大家加把劲啊!嘿呦!再加一把劲呦!嘿呦!”孙崇德再次喊出当年的号子,神情专注,声音中充满着感情。
来到大庆后,孙崇德一直担任柴油机大班,刚工作那两年,发生了两件事,让他得到了铁人老队长的认可:一次是柴油机的水泵坏了,旧水泵和新水泵的接头处不一样,孙崇德花了几个小时就给修上了;另一次是队上的发电机坏了,孙崇德几下就给修好了。原来,每次电工来修发电机的时候,孙崇德都在旁边认真看,仔细记住修理过程,看得多琢磨得多了,他心里就有数了,上手一修就好了。铁人老队长高兴坏了,直夸他:“脑袋聪明,非常机灵,技术靠谱。”
后来,孙崇德成为了钻井二公司二大队的机安组组长,管着整个大队十几个井队的柴油机,但孙崇德依旧对1205队一往情深,队里有事,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去,队里每次创高标,或是打重点井的时候,他都会临时回去住半个月,有时甚至在队里住上一个月,队里的人都管他叫“1205钻井队的‘双保险’”。 1978年,1205钻井队严重缺人,尤其缺柴油机大班,孙崇德义不容辞,又重新回到1205钻井队重操旧业,当了4年机械大班,还带出了一个关门弟子李中华,就像铁人老队长当年带他一样,把自己这么多年的技术经验倾囊相授。他总是这样说:“队里培养我这么多年,不管我在哪里,我都是1205人。”
20201224二版
“谁都不相信,我一口气吃了10个月饼”
口述人:尹茂华,1943年生人,78岁,1961年9月份从玉门来大庆。先后在干打垒大队十四中队,采油指挥部输油大队输气队、采油三厂、采油四厂工作。当过输气工、输油工、联合站站长等。
1961年,刚来到大庆的尹茂华才18岁,正是一名热血青年。“我是第14批从玉门调来的,那时大庆生活条件很艰苦,没有房子住,我当时在干打垒大队十四中队,主要负责盖干打垒。”
尹茂华说,一个中队就有180人,整个大队有上千人,为了让石油人早点住上干打垒,大家都是撸起袖子加油干。荒芜的平原上,没有砖、水泥这些建筑材料,干打垒就地取材,是最适合会战时期居住的房子。“我们一天能盖一栋干打垒,把框架搭起来,不能马上盖房盖,因为四壁都是潮的。”刚开始很多人都没有经验,只能边看边学,“我们就是在一旁打小工,挖土、掺草,用木榔头打夯,那一下一下地,真是费力气。”当时,尹茂华的粮食关系还没到,吃饭都吃不饱,每天还要抡着木榔头打夯,一天下来浑身酸痛,双手磨出了老茧,真是吃尽了辛苦,“大家都是这样,可没有一个人叫过苦,你说那时的人厉不厉害?”
尹茂华的老家在陕西,可是刚成年就来了东北,早已是一口地道的东北口音:“会战时期吃的就是苞米面和高粱米面做的窝窝头,咸菜吃得最多,都是东北的芥菜疙瘩、腌萝卜。有的人实在受不了苦总想跑,领导天天开会给我们讲:‘国家现在是困难时期,大家要奋发图强,我们一定要拿下大油田!’”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当年领导的话仍然在尹茂华的耳边回响。
那时东北地区非常寒冷,10月中旬大地就上冻,挖土的活干不了,他们就开始上房盖、装门窗,“那个时候哪有玻璃呀,我们就是用再生布当窗帘,一人一床棉花被,只有里子没有面,衣服脱下来垫在鞋上就是枕头。反正累得一躺下就睡着了。”1962开春,尹茂华被分到采油指挥部输油大队输气队,和大家一起到西油库开荒种地。“早上4点半出发,一人怀里揣一个大饼子,用军用壶带水,用纸包咸菜条子,到地方是7点半,我们队是7个人,1个人掌犁,6个人拉犁,每天最低得干出一亩半地。午饭就是怀里那个大饼子和咸菜条子。”尹茂华说,等干到天擦黑了,他们就沿着萨尔图火车道往回走,到住处是9点左右,“晚饭是高粱米饭放点豆子,菜就是土豆白菜萝卜。”不过,虽然种地很苦,但那个冬天尹茂华他们吃到了自己种的黄豆磨出的豆腐,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来大庆的头两年我几乎没吃过肉。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一次去萨尔图百货大楼旁边看见卖月饼,当时馋得狠了,就用10元钱买了10块月饼,那时候一个月的工资才40多元钱呀。我一口气走到采油一厂,边走边吃就把10个月饼吃没了,连水都没喝。”忆起这段往事,尹茂华呵呵地笑了,“后来我当了干部,给他们讲这件事,可谁都不相信。你们信不信?”采访当天,正是中秋节,尹茂华的话如一记重锤,重重地击打在每个人的心上,“那时的月饼比现在大,可我现在呀,一个月饼都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