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0-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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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旅途

前年冬天,到广州出差,为确保在阳气旺盛的正午时分到达广州,特地买了K字头的硬卧。

近32个小时的时间,在独自出行中,显得特别漫长。很快就看完了随身携带的书籍和下载好的电影,百无聊赖,于是插着耳机听音乐,默默观察着身边川流不息的陌生客。

观察陌生人,在火车这样的小环境里,于我而言是件隐秘而有趣的事。

列车行经大省河南后,车厢内热闹起来。河南是我的祖籍,家里长辈也以河南话为全家的官方语言,所以,当浓烈的中原官话在车厢内沸腾时,我可以毫无障碍地听懂那些夫妻矛盾、婆媳暗战的人生百态。

翻翻历史,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中的指南针、造纸、火药三大技术均发明于河南,自古就有“天下名人,中州过半”之说,可见中原人的创新意识和聪明才智,他们的神色和声音,都透着大河之南、天地之中的自信。

多年前的一次出差,曾与一位河南姑娘同屋小住,她小我几岁,叫瑞丽,人和名字一样安然美好,来自河南省慈善总会,性情和工作一样温暖恬淡。

许是陌生人的缘故,单独的空间更容易让人敞开内心,同住的那一周,我们聊了家庭、爱情、工作、未来,她的学识背景、见识见解,都让我觉得,在她阶段性迷茫无措的表象下,内心深处有着高度的认知自信,这是来自骨子里的自信、发源于根儿上的自信。

路程过半的时候,对面铺位来了一位女士。之所以用“女士”这样一个颇“绅士”的词,是因为,她的出现,像一股清流,无声无息地汇入了沸汤,并因为美好而搁浅在我的心底,和她用的香水一样,得体且优雅。

她于晚上9点左右在湖北孝感上车,随她而来的是一阵清澈好闻的香水味。她小心翼翼地褪去外衣,并礼貌地和每个还醒着并望向她的邻铺说“你好”。翌日清晨,梳洗过后,与她四目相遇时,她再次送来问候“早上好”,并报以温和善意的微笑。那一瞬间,我谨慎团缩了二十多个小时的心,和她的笑容一起打开,独自出行时如影随形的戒备瞬间放下,我也还以微笑和问候。

女人之间,开始漫不经心地搭话,聊聊香水、雾霾、即将抵达的城市,以及互无交集的生活。与熟人相比,和陌生客的沟通似乎更加顺畅和容易,即便对生活中的不如意有刹那暴起的怨怼,也在对方的和风细雨里化于无形,她的云淡风轻是眼睛可以碰触的温柔,她的礼貌得体是雕刻在骨子里的优雅,让我心生安定。

想必,她的日常也是这样,活得慎重而端庄,在细小与繁杂的生活里,与人为善。很久之后,我仍清晰地记得她和顺地搭在铺位上的大衣,以及若隐若现的香水的味道。

这样的深刻记忆,对我这个容易断片儿又极度脸盲的人来讲,太罕见了。算起来,赴洱海旅行时,有个同路的姑娘也这样让我记忆犹新。

同样是坐K字头硬卧,我对面的下铺和中铺分别是一脸稚嫩的姑娘和一脸书生气的小伙子,二人还带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同行。

姑娘一路悉心照顾着小男孩的吃喝穿睡,让我满心以为那是一家三口,但是,作为父母来讲,姑娘和小伙都显得太过年轻了。

行至半途,熟络起来时,我谨慎地提出了这个分外八卦的疑惑,不料姑娘和小伙子同时大笑了起来,原来他们是姐弟三人,在大理读大学的长姐,带着赴大理求学的弟弟以及准备回家的舅舅家小表弟,一起赶赴彩云之南。

相较于长姐这个称呼,姑娘更像一位细心的母亲,所以混淆了我这个外人的判断。无论如何,带个两三岁的不懂事孩子出远门,都不是易事,即便是对我这个“熟练工”母亲而言。

我赞叹她的细致入微和胆量,姑娘羞涩地笑起来:“我家里还有个小弟呢,是我带大的,所以……带这个(小男孩)也没啥,大人们也放心。”

她的笑容和洁白的糯米牙一样,明晃晃的,照亮我的心情。

人在旅途,行色匆匆。总有一些人一些事,在混沌纷繁的红尘中,用微弱之光照一米之地。

不以机锋棒喝,唯以春风化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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