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彩近照。 金添 摄

（上接第一版）

　　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分配到钻探局酒泉钻探处任主管生产的副处长兼实习主任工程师。对石油来说，自己是个一窍不通的“油盲”，拿枪操炮的手怎样尽快掌握石油钻井技术，实现从部队指挥员到企业管理干部的转变？这是一道明显的分水岭，能否交出一张满意的答卷，需要实践给出答案。脱了军装换工装，头顶铝盔，一身油泥，成了他平时的形象。为了打造一支“有高度组织纪律性的战斗队”和“熟练技术的建设突击队”，指战员们放下身段从头学起，当起了小学生。在郭孟和的建议下办了石油师培训班，大家人手一本如看图识字的小册子-- 《钻井工艺流程图》，对照钻井工具的图案和文字先熟悉，再到现场加深理解，逐步消化，很快掌握了基础知识。秦文彩也不例外，拜师学艺中有了“学生处长”的故事：一间办公室摆了三张办公桌，学生是他这位处长，老师则是钻井工程师蒋麟湘和彭佐猷，凡是自己不懂的问题，都虚心向两位“老师”请教。到作业现场，也带着两位“老师”，一起分析研究讨论。这样，一边工作，一边学习，还参加夜校系统学习石油知识。钻头、泥浆、划眼、取芯、固井、测井，这些最初陌生的概念，逐渐变成看得见摸得着受控制的东西。

　　秦老讲述道，当时一天钻井进尺才三四米，动作慢像驴推磨。经苏联专家提议，先行试点，流水作业的快速钻井法在他手中迅速组织推广，最高日进尺达 162.39 米，让快速钻井法成为玉门石油钻井的一次革命，树立了企业计划经济管理的典型。他撰写的王登学钻井队和文殊山地区快速钻井的经验材料也在当时的 《石油工人报》 发表。他的理论文章 《生产管理月度流水作业计划》 在西北 《群众日报》 上刊登，并被收入新出版的 《计划管理》 一书中。陈云副总理看到 《群众日报》 的文章，知道玉门有一个叫秦文彩的人。于是，由西北局书记习仲勋陪同，陈云在西安人民大厦专门听取了他的汇报。
　　1958 年，川中出油的消息振奋了国人，鼓荡着玉门石油工人的耳膜。“到四川去！伤筋动骨也要去！”成为大家的强烈愿望。由于局长杨拯民刚刚调任陕西，组织上决定由玉门矿务局 33 岁的副局长秦文彩独挑重担，率队入川。他像带领队伍奔赴新战场一样，率领32个钻井队（现场组成 45 个钻井队），1个试油试采大队，1个运输大队及可以组建1个机修厂的管理干部和技术骨干，共3400多人，风尘仆仆地进军川蜀大地，参加川中石油会战，在玉门石油“三大四出”壮丽篇章中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川中石油会战后，秦老先后转战多个石油会战新战场，继而担纲石油部油开组负责人，部署开发新油田，落实生产计划。在动荡不安的年代，中国石油工业破例地快速发展。担任石油工业部副部长后，亲手操刀石油工业对外开放，成为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首任总经理。因其对我国海洋石油工业发展的突出贡献，被誉为“新中国海洋石油工业的奠基者”。
　　回顾当年的玉门油田，老人家心生无限感慨。他说，当时是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只有骆驼草。蔬菜都是从外面运来的，好多职工一个月只有19斤粮食。就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玉门石油人建设了石油城，建成第一个天然石油基地。
　　秦老郑重地说，玉门经过80年开发后，现在仍然为国家做贡献，很不简单。玉门是当之无愧的新中国第一个天然石油基地，为发展石油工业，为国家经济建设起了重要作用。“苏联有巴库，中国有玉门，”这也是事实，经得起时间考验。玉门出来的人才很多，出了许多部级以上干部，还出了全国先进人物王进喜，许多石油会战的带头人也都是玉门人。先后支援了十几个石油会战，既有大会战，也有小会战。不仅支援了柴达木、克拉玛依、四川、大庆、长庆、吐哈，华北、胜利、江汉等油田也继续由玉门出人支援。不仅如此，玉门的人才还支持了海洋石油事业，如经济管理专家邹明，钻井专家史久光，管道专家张英，都被海洋石油总公司聘为顾问，在关键时刻帮了大忙。所以李季说“凡有石油处，就有玉门人”。
　　秦老表明了自己鲜明的观点，他说，“三大四出”并不是简单地出了多少技术，出了多少设备，出了多少人这样的概念。玉门的“三大四出”，发挥了基地作用，支援了全国石油工业发展，支援了国家经济建设。尤其是第一个五年计划中，国家缺油，连上海这样的工业大城市都缺电，周恩来总理也很着急，为此犯愁。好在当时有一个玉门油田，只好从玉门调原油，通过上海炼油厂炼油，烧锅炉发电。出技术更不用说，打斜井、深井、拐弯井（定向井）、多底井、超深井，其他油田都是从玉门学的。采油方面，注水、注气、三抽技术，都先在玉门成熟应用。试油技术、修井技术，也在其他油田得到推广。就连输出的管理经验都是成套的，拿过来就可以用。
　　往事并不如烟。玉门的一草一木，虽然经过时光的无情冲刷，但在秦老心中仍然念念不忘，如数家珍。回首往事，他像个天真的孩子自信地说：“玉门油田开发60年时，在老机关楼我一下就找到了当年的办公室”，“那时跑遍了玉门的沟沟坎坎，老君庙、鸭儿峡、青草湾、大红圈，我现在都还记得，还知道路怎么走，你开车我可以给你指路”。如同他现在拄着拐杖执意不要别人搀扶，还是一股当年不服输的劲头。
　　秦老作为中国海洋石油事业对外合作和对外开放的试水者，在探索中趟出了一条常人不敢想象的新路，拓开海洋石油一片新天地。他认为，玉门不光有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传统，也有对外合作和对外开放的尝试。当时不光有苏联的支持，也有罗马尼亚、匈牙利、捷克、波兰、东德等东欧民主国家的帮助。可以说，玉门是最早向社会主义阵营开放并合作的油田，这也给后来海洋石油开发提供了参考和借鉴。
　　秦老至今遗憾的是，经过文革，大量的珍贵资料都散失了。那本 《计划管理》 借给计划处长，被造反派查抄烧毁了，留存的登载相关文章的报纸更是不知去向，连 1958 年 5 月离开玉门时在机关广场与全体局党委委员的集体合影也找不到了。尽管报纸、书籍不在手头，但许多人和事都深深铭刻在他的脑海中，讲起来就跟过电影似的，连贯流畅，不打磕绊。
　　“玉门油田就是我的家。转业后学会搞石油，专业知识都是在玉门学的。向工人们学习，懂得了石油知识。后来到机关调度指挥，有了管理经验积累。包括钻、采、炼，机、电、运的知识，全都是从玉门学来的。玉门帮助了我，让我成为一名真正的石油人。可以说，能干工作，能干事业，我人生的第二生命，是玉门给的。”这位与石油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老石油没有半点遮掩，毫不讳言，坦率诚恳。
　　记者 赵治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