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十一”小长假,我回到了久别的故乡。
我的故乡在晋东南的一个小村庄,村子南北西三面接平原、东面临着山沟,沿着蜿蜒的山间公路,就可以走到沟底的汾河边,这条被誉为山西人的“母亲河”,流走了我清苦、快乐的童年,给我留下了无限美好的回忆。
走在熟悉的山路上,秋风和煦而轻柔。沿着路继续往前走,就能看到扎根在山坡上的柿子树,从山脚到山顶层层叠叠,宛如严阵以待的哨兵,护卫着脚下的土地。走近看,树上一只只橘红色的柿子像小巧的灯笼,喜气洋洋。遂想起伟人“漫山红遍,层林尽染”的诗句,连连地赞叹掩不住我满心的欢喜。
柿子树不太高,伸手就可以摘到。看到有乡亲在柿林里采收,我向他们招招手,他们大方地发出邀请:“喜欢吃就摘着吃呀,挑红的、软的,可甜着呢!”我摘了一个软柿子,像捧着一个新生的婴儿,表皮上一层淡白色的果霜覆在表面,朦朦胧胧的美。我用嘴吮吸着内瓤,甘甜就止不住地往嘴里钻,从舌尖一直滑到胃里,一路甘甜,一路清爽,最后幸福的填满心间。看来“柿子专挑软的捏”是有生活基础的呢。
听父亲讲,这片柿子林已近50多年,相当于人迈入老年时光了。虽然柿树的品种普通,产量也不太高,结的柿子也小,但就是好吃。在外面很少能吃到这么好的柿子。
真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绵厚的黄土地造就了乡亲们朴实、勤劳的性格。记得邻居奶奶家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柿子树,待秋天树叶落尽,几个红彤彤的柿子挂在树梢,飞雪覆在红珍珠上,像是给柿子穿了一件敞怀的羽绒服。奶奶一边收拾着院子,一边慢慢说:“树上的就留给麻雀、留给喜鹊吃吧!”不经意间,鹊上枝头,啄破柿子,品尝着幸福的馈赠。
地上的草丛中落了厚厚的一层柿叶,染过霜的叶子又大又红,我用手机拍着红艳艳的柿子发给好友,引来友人一阵羡慕。“柿”与“事”同音,寄托着美好的心愿和祝福。
据说古人会在柿叶上题字以传情,想来古人真是深谙生活的艺术,能从最普通的事物中发现无限的美。现代人忙忙碌碌,紧张的生活节奏让心难有几多安宁,自然更不会有题诗的闲情雅致。
柿子性凉,具有清热、润肺、生津、解毒的功效,但胃不好的人不能多吃。所以人们发明了柿饼,经过时间与阳光的浸润,柿子变得扁实柔软,少了一份寒凉,多了一份软糯甜蜜,芳香醇厚。
柿子有多种吃法,我最喜欢吃软的和柿饼。
父亲暖柿子有“秘方”:摘来发黄未成熟的柿子,摆放在篮中,放进窨井中,然后找一把柴火在井口点燃,待火快熄灭时,用盖把口盖好,旁边用土封好,只消一个晚上,早上打开井口,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昨天发青而硬的柿子就变得又红又软。
要说做柿饼,就更要费工夫。从开始的去皮捻扁,日晒夜露,柿子颜色由萱草黄慢慢变成浅茶棕,柿身渐渐发软,再晒,再捏扁,这样的步骤要反复多次。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等到果子内部渗出来的葡萄糖在圆圆的柿饼表面凝成一层白霜,柿饼的颜色从浅茶棕变成熟褐的时候,柿饼才算做好。
记得有一年走亲戚,老奶奶把珍藏的柿饼蒸熟、切碎,再加上核桃仁,做成饼,再上油锅炸了,吃在嘴里,软甜糯香,我感觉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在那个物质不丰富的年代,这香甜已经成了生命最深的记忆,现在想起,也是一种幸福的享受。
有一回和陕西的战友聊起他们家乡的“火晶柿子”,果形瑰丽、色红似火、晶莹透亮、无丝无核、丰腴多汁,以其优良的品质被誉为“果中珍品”。可惜因为疫情,连快递也发不了,我只能透过屏幕,发挥想象感受一下了。
普普通通的柿子树不择水土,极耐贫瘠。古人说柿有七德,“一多寿;二多荫;三无鸟巢;四无虫蠹;五霜叶可玩;六佳实可啖;七落叶肥大可以临书”。
我把柿子捧在手里,心里在想,人就应该向柿子树学习,清静淡泊,修心修性,坚信生活一定可以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