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早晨,没有太阳,也没有热量。但,窗台上的绿植藤蔓着,玻璃瓶里的富贵竹一节节向上挺拔着,叶子像绽放的绿色小船,生机勃勃地,生长着力量。
富贵竹的名字真难听,植物一旦染上“富贵”就变得俗起来。这样一支支挺拔清秀的植物,怎么可以叫富贵竹呢?就像一个长相英俊的男子姓钱或姓孙也就罢了,还名叫二狗子或富贵,想想念念都觉得无法容忍。
起初并不知它叫富贵竹,大街小巷,总有叫卖这种竹子的人,推着一车这种竹子,一块钱一支,十支十块,卖竹的人说:
“插到水里就能活……”买回来一插,果然。爱人说:
“这名字好,听着吉祥。”可我还是心有嫌弃,故意冷落。
但在一个春天之后,丁香落落,海棠落落,杏花落落,梨花落落……连蔷薇和樱花都黯淡下去了,可那富贵竹依然如故,和原来一样的姿态,不温不火,从前是那样骄傲,现在如故;从前是那样卑微,现在如故。那一刹那,我站在几支富贵竹面前,感觉自己是势利的——怎么能因为它的名字就冷落了这样倔强活着的植物呢?
无论春天来不来,它不凑这个热闹;无论冬天来不来,它一意孤行还是这个样子。不沾土,在水中不染尘。这样的植物,有着干净的真气,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素食主义者,又似一个人孤独久了之后,不喜热闹了,就这样活着,以一贯的姿态——花红柳绿,与我何干?
据说,世上的人和植物的关系,与自己的前世有渊源。有人是那热烈的花,有人是那绿幽幽、孤单的、不开花的植物,而我想,我是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后来,每年的冬天我都会买几把富贵竹插在水瓶里养起来,让青青绿绿伴着家常烟火过大年。我不仅原谅了它叫富贵竹,还觉得“富贵”二字特别温暖——人到一定年龄,慢慢往回收的时候,会喜欢又富又贵、又吉又利的事物,想必,这也是一种人生的回收吧。
只有富贵,才能让人活得从容、无忧,并且有闲情雅致去从容于那些更闲情雅致的事情。当然,物质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当属精神层面的富足。
但愿,中年以后,你就富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