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铺天盖地,覆盖着泥土,充满着鲜活和孤独,与天空对峙。
暴风雪来临的前夕,天低云暗,似乎苍穹近在咫尺。风挟着雪花,裹着冷气,漫无边际地压过来。风声愈紧,雪花愈密,好像商量好了似的,一起发威。小屋里炉火再旺、棉被再厚,也禁不住这山摇地动的阵势。暴风雪夜,最刻骨铭心的,是那带着哨音的风声、呼啸磅礴的震撼。甚至过了好久,无论走在哪里,仍能感到那风声,不期而遇,呼啸而至。
雪来时一般是不经意的,活泼泼地从天而降,让人疑心天空是一个不小心被打开的魔匣,放出了万千精灵。因着这精灵的可爱,你禁不住便要用手去接。那雪触着手的感觉是轻轻软软的,于是又疑心那是孩子的小手,摸着你的鼻和眼,让你心中的温情顿时弥漫……那开放的姿势和潇洒的身影,使人惊诧于她的存在,不知道她是一直等待在这里,还是一夜之间飘然而至的。
没有太阳光的雪天,白昼显得很短,仿佛光阴也被缩短些许。远处静谧的村落,近处原野里的树林,都裹了厚实的雪被,早早地入了梦乡。雪夹在生命与大自然之间,夹在城市与村庄之间,成了一个毛茸茸的世界。雪的声音,无法捕捉和记忆。听不到鸡鸣狗叫,万籁俱寂中只有雪花飘落的声音。人也睡得格外沉,分不清是梦里的雪夜,还是雪夜里的梦。天、地、人,那么和谐,融入同一个苍茫,万物都在神秘地生长。
漫天飞雪的夜晚,纷纷扰扰的往事会一下子充溢大脑,挥也挥不去,让人久久不能入睡。尘封许久的往事,当想起来的时候,却有些小小的兴奋。
暴风雪的夜晚,也能够带来些惊奇。窗玻璃是雪花的画板。一夜之间,结霜的窗玻璃冰花璀璨,线条奇异,幻化出无数的图画,雪亮晶莹,雪白素雅,任你展开驰骋的想象。
更多的时候,我愿意把雪当成冬日的庄稼,可是听不见雪生长的声音,只能听见风的摇动声,那是她们细切的私语还是枝条与枝条亲昵地嬉戏?她们飘然而下,仿佛被爱召唤的女人,但命运却不尽相同:有的落在水里,倏忽不见;有的落在路上,被车子碾得支离破碎,原有的风味,丝毫不存在。但大部分的雪花是幸运的,她们落在枝头,尽可能地,让树枝变得美丽可爱起来。
雪后初晴,丽日辉煌,碧空澄澈,太阳的晕红与天空的澈蓝,在一览无余的银白里,无声无息地萌动,你会感到厚厚的白雪里生命的跳动,草啊花啊兽啊,在漫长的寂静里再生。深吸一口气,雪后纯净的空气,清甜、冷寂,能把你的五脏六腑冲洗得干干净净。
窗外的雪花,那么多的往事,如雪般消融。雪来年总有再见的希望,即便是薄薄的一层,那也是雪啊!但时间过去了,一些人走了,却永不可能再回来。
虽然,只要提及冬天,谁会忘记那些雪花呢?但是,又有谁记得每一朵雪花的模样?
鲁迅说:“江南的雪,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雪下面还有冷绿的草。蝴蝶确乎没有;蜜蜂是否来采山茶花和梅花的蜜,我可记不真切了。”仔细想想,哪一个人,不是在漫漫寒冬中,蛰伏着春天的希冀呢?
雪花纷纷扬扬,在天空飞舞。这些美丽“蝴蝶”,翩跹着融入心灵的翠叶之中,只待南风一来,隐藏的“蝴蝶”便化作竹叶或翠鸟,开始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