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

小得盈满

    期次:第1034期    作者:周翠莲

初夏的小雨淅淅沥沥地洒了几天,云层被风拨开,雨过天晴,阳光又驼着小满来到人间。小满是入夏后的第二个节气,其含义是夏熟作物的籽粒开始灌浆,欲满却未满,挂不上沉甸甸的作物,却能给人带来万物成型前的欣喜。

阳光透过麦穗,带着恰好的温度来到地面,羞怯地展示自己的热情。体贴也许是相互的,麦芒还没那么地锋利,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光线到来。小满正因未满,所以没有盛气凌人的逼迫感,而是恰到好处、轻柔地给万物以包容。

“南风原头吹百草,草木从深茅舍小。麦穗初齐稚子娇,桑叶正肥蚕食饱。”与麦穗同时丰润的,还有桑户竹编里的夏蚕。经过饱餐后,夏蚕餍足地扭动着身体,满足且惬意地包裹住自己,进入好眠。

蚕结新茧桑葚足,田间的脚印深浅不一,但爽朗的笑声却是相同的。孩童的手指,被酸甜的桑葚汁染得乌黑如墨,拨开遮挡视线的叶片,一边小心翼翼摘下枝头的黑点。孩童将果实干脆地抛进嘴里,或被甜到一脸满足,或被酸得眉眼紧皱,开怀大笑时,露出满嘴乌紫。稚童的快乐,也许会终结于母亲的高声怒吼,衣领上的桑葚汁,正大摇大摆地试探着母亲们心底的温柔。

这些污渍不会在衣服上停留太久,肥皂的香气会取代它们;桑葚也不会挂在树枝上太久,一场初夏的骤雨,便会将它们打落田间;正如青葱岁月也不会太久,几场风雨的滋养,孩童便长大了。

母亲告诉我,小满前后,田间会长满苦菜,那是一种被记录在《本草纲目》里的植物,即可做菜也能入药,有清热解毒的作用。一把小刀,一把小铲,背上个小竹篓便可以出发了。顺着湿漉漉的田坎,一路往前寻着。即使不爱吃它的苦味,却仍不肯放过任何一株,味道如何,已然不重要了。等到回家时,晚霞已将天空染上了橘色,炊烟不疾不徐地惬意升腾。

阳光充足,但尚未焦灼;雨水丰盈,却尚未泛滥,小满本是节气中的字眼,但却让我有一种小富即安、小胜即喜、小满即盈的联想。人生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大富大贵,飞黄腾达,莫到琼楼层,高处不胜寒,二十四节气中没有大满,甚好。不去奢想及贪念,踏踏实实安于现世,岁月静好。一生清福,只在碗茗炉烟中,并不失为一种美好。

小满尚未自满,不是不可一世的傲慢,也不是固步自封的闭塞,它是一种满足,甚至还蕴含着些许期待。期待着风调雨顺,年年好收成;期待着蚕肥价美,换取好利润;期待着孩童健康成长,岁岁平安;期待着生活甜美,小康即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