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

月光下的玛北小站

    期次:第8028期   

●苟基华(百口泉采油厂)

20 世纪 90 年代末初夏的一天,三五个青年肩扛行李、手提网兜,风尘仆仆地来到玛北小站。立夏已有一段时日,玛北的戈壁滩却难见半点绿色。这丝毫不影响年轻人的情绪。此行,一个叫向东的壮实小伙来担任玛北小站的站长,他的手下是清一色的糙汉子。他们聊着、笑着,一路憧憬着新工作、新生活。

彼时的玛北,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口油井,产量也仅有几十吨。面前的两间红砖土房孤独地卧在平坦的戈壁腹地,没有围墙,没有一丝烟火气。一间是卧室,一间作厨房。屋子陈设简单,几张铁床、一张半新不旧的桌子,细沙落满了窗棂的角角落落。随着这群年轻人的闯入,搅起的尘土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土腥气。

随车带有粮食、水等生活必需品,大伙不用指挥,结伴搭伙洒扫房间、归置物品、开伙做饭。简单的一汤一菜就着干硬的馒头,开启了他们玛北生活的第一天。

月光笼罩了玛北小站。年轻人们怀着对家人的思念,在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中沉寂下来。毕竟经过了大半天的颠簸,人困马乏,高低起伏的鼾声很快传出窗外,玛北的戈壁滩也深深地坠入了梦乡。

秋日的戈壁,天空又高又远,空气明净得像被过滤了一番。玛北的清晨,太阳总是早早地探出亮晃晃的脑袋。向东站长第一个醒来,吆喝一声,大家一骨碌就起身,应和着起床、洗漱、做饭。

这一天的工作和过去几年的任何一天一样。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一前一后往两三里外的油井走去。铺满暗青色砾石的戈壁滩被他们踩出一条微微发亮的小路,蜿蜒地消失在远方。

橙色的抽油机被明亮的太阳照耀着,在戈壁滩上,只有这些大家伙显示 出 现 代 文明的气息。他们默不作声,配合默契地检查机器。盘根盒、压力表、曲柄冕型螺帽……这些瞧了千万遍的部位,他们一点没觉得厌烦。戈壁滩的风沙大,前一阵刚坪过的井场又失去了平整模样。他们一人站一边,方铣在胳膊的挥舞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看着被整得平平展展的长方形井场,他们粗粝的脸上流露出欣慰的笑容。

小站的日子寂寞而悠长,几本专业书都被翻得卷了边,散了页。新鲜的面孔就是偶尔过往的油罐车司机。这时他们就要狠狠地和司机谝两句,好像再不说话嘴巴就会发不出声音似的。

冬天转眼到来。戈壁的地面一马平川,西北风鬼哭狼嚎般整天呜咽着。这年雪下得尤其大,茫茫的戈壁滩积起半尺厚的雪,一时令人辨不清东南西北。

傍晚,一个工友带领油罐车司机去最远处一口井拉油。轰隆隆的车声很快被夜色吞没,连月亮都无法透过黑沉沉的乌云洒下一点光来。

屋外,风雪夹着砂粒打在窗户上,发出凄厉的啸叫。向东心里焦躁不安:都过去了一个小时,还没听到油罐车回来的动静。顾不得多想,向东抄起手电筒出了门。

屋后有一架木梯,他顺着梯子爬到屋顶,一道昏黄的光柱向油罐车去时的方向射出。光柱内雪花翻飞,和着这束微光舞蹈。向东的手冻得发麻,只好把手电筒夹在胳肢窝里。风晃动着他的身体,这束光却依然顽强地划破夜空,照向前方。当司机和同事远远地看到地平线尽头那束光时,心里顿时有一股暖流激荡,那是家的方向啊!四许多美好的事物连同回忆和光阴一起,似水一样从手指缝中流逝。时光染花了向东和工友们的头发,也让他们的容颜变得沧桑。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玛北小站所在的玛湖地区忽然沸腾起来——地质工作者在这里发现了亿吨级的大油田。春天来了,石油人源源不断向这片土地奔来,玛北小站像是被唤醒的嫩草,开始舒展、爽朗起来。

平静被打破,玛北小站被轰隆隆的钻机声包围。喜讯一个个传来,具有工业价值的油气流一道道喷薄而出,“百人百万吨”的油田傲然挺立。向东守望的玛北小站迎来了高光时刻。

如今的玛北小站,从两间砖瓦房脱胎成一溜崭新的现代化公寓,门前有绿树花草,有镌刻着“守望”二字的碑石。玛湖油区也立起了一座座高大的抽油机、采油树。高兴的事一桩桩奔涌而来,年轻的面孔与旧时的老同事让向东他们停不下嘴来,200万吨的年产量也让这个西北边陲的油田自豪自信。

井架和矗立着井架的瀚海戈壁,就是玛北小站的背景。夜幕下,璀璨的钻机发出轰鸣的响声,玛北小站被如水的月光轻抚着,地下管道正汩汩流淌着激情的能量。

倚靠着“守望石”,向东心里感慨万千。23载的年华, 23年的盼望,终于守来大油田。他喃喃自语:“一个人把该做的事做了,该出的力 出 了 , 成功就在其中,幸福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