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井,三个人,一只猫一条狗,一片落叶金黄,一段岁月带光。
从人多的增压站调离,是我主动找的领导,理由很多,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离开增压站,去到了一个老井站,五百梯气田的第一口井,至今还稳产,老当益壮的功勋井,天东1井。很多有故事的人从这里走出来,去到各个地方,发光发热,他们还建了一个群,叫“五百梯老男人”。
我有幸在这里呆了一年,感受了真正的单井生活,成为过真正的深山守井人。要知道,和我年龄差不多的,或者再往后的年轻石油人,整个石油生涯可能都没有机会感受了。
天东1井在南雅镇的一个山上,离集市不到十公里,但全是上坡和烂石块路。下雨天,皮卡车都不容易上得去。我们大多时候的交通工具,是摩托车,虽然并不合规,但也没有办法。一般的摩托车司机还不会来拉我们,于是我们有了一个 “专职”的摩托车司机,外号“麻狗儿”,风里雨里,一个电话,他都会来接你,相当有职业操守。技术高超,驾驶稳健,八卦新鲜。但技术再好,每次坐趟摩托车下山,都会被抖得满腰长疹,大概是脂肪高频率抖动,摩擦出来的能量释放。
路太烂了。
下山无非是去购物,说通俗一点,买菜。买一次,得管十天半个月。菜买回来,基本就计划好了每天吃什么。实施得好的话,最后一天刚好剩一块五花肉,两个青椒,一个番茄,以及两个鸡蛋得到站外老乡的鸡窝里找,才能精心烹饪出一荤一素。
同事老谢患癌多年,老婆一直在站上陪伴。我们各自房间都有厨房,各自炒好菜,端到学习室,一起吃。虽然每天如此,终究还是有些客气,都是各自吃各自做的。吃完剩点油汤汤,拌着饭喂猫喂狗。
细雨绵绵的时候,猫和狗都坐在屋檐下看雨,我和老谢一边看猫和狗,一边看雨。
到了时间,便撑把伞去巡检。
房间里没有厕所,厕所在离宿舍十米远的地方,左男右女,中间是浴室。那时,蹲坑的时候,是没办法玩手机的,因为你得不断地撵蚊子,否则,蹲完起来,屁股上全是包。有时你会看到厕所的墙上爬着一只大蜘蛛,转眼要是不见了,会让蹲坑草草结束,多多少少你会怕它突然出现在你身后。到了冬天,肾要是不好,晚上千万不能喝水,否则,你会在起夜和“还是算了”之间反复挣扎。
当然,寝室门口的葡萄树长势一直很好。
宿舍和厕所之间,有一棵特别大的樱桃树,也算是天东1井的特色。远近的兄弟井站,都早早地算着樱桃成熟的时间。我们则够得忙活。红樱桃的滋味,鸟跟你都想了解。那段时间,工作之余只做一件事:吆雀儿。拿一根细长的竹竿,绑一个塑料口袋,在树下不厌其烦地摇,嘴里还发出怪异的声音,把鸟吆喝走。鸟会在这怪异的声音和樱桃的美味之间,痛苦挣扎。
樱桃熟了,我会摘下满满几口袋,坐上“麻狗儿”的摩托,一路颠簸,给兄弟井站送去,顺便让兄弟井站请我打个“牙祭”。肉香四溢中,欢声笑语里,吆了十多天的雀儿也算值了。
那年,分公司“十大标杆”井站打造,正值9月,艳阳高照。领导带着我们干,从清晨干到中午,吃完午饭,不休息,也不躲太阳,继续干。那时年轻,不怕累,也不怕晒。
那天中午,猫在树荫下打着盹,狗伸着舌头散着热。
我的青春在烈日照耀下,发着光。